第463章 晓明利害
??曲长亭抬眼望着那消失于天际的烟火,拢了拢眉头,朝身后众人摆了摆手。“你们认真点,仔细找。子夜之前如果没有发现,撤回城中,我回去看看。”说完,他身形一纵,掠上院墙朝城中奔去。 ??夜色茫茫,雪不知何时停了,连风都变得温柔了许多,拂过脸颊带着一丝暖暖的春意,夹杂着花草的清香。远处的脂粉味,吃食的香气也涌了过来。曲长亭落在长街上,摸了摸自己的肚皮,朝着一家糖果铺走了进去。出来的时候带了几包糖果,几起几落之间便瞧见了客栈的屋脊。 ??白澄抱着白箫走的缓慢,林羡鱼在前头走着,一会看看天空,一会又瞧瞧远处的夜幕。路过一家馄钝铺时,他看了眼身后跟着的白澄,忽而有些不忍。他的面色苍白,眼中空洞洞的,好似又回到了刚才伏在地上哭泣的时候,全身没有一丁点的生机。 ??林羡鱼暗暗摇头,问店家要了两碗馄钝和两个荷包蛋,小心翼翼地踹在怀里,继续前行。白澄一路上都没有说话,似乎这世间万物都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。他抱着白箫的手和胳膊有些发酸,可他不敢放下,甚至不敢停下来歇一歇。他还怕,自己好不容攒起来的勇气,会再次泄去。 ??人有时候就是这样,明明心里还有期待,盘算着以后的路该怎么走,想要什么,会遇到什么人,过怎样的生活。可往往这些美好的愿望和期冀,总会被眼前的现实压垮。那心中丁点的光芒,被黑暗逐渐吞噬,最后落入无穷无尽的暗夜里,将曾经所思所想尽数抛之脑后,而后跌入深渊,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希望。 ??可很多时候,越是平凡,越是普通的人,心中往往藏着光芒。即便是烽烟四起,战火纷飞,他们总也相信会有人站出来,替他们扛起一片晴空。即便是没有那么一个人,他们心中也有信仰,无所谓英雄,只要人心所向皆在一处,心凝聚在一起,总会冲破黑暗,寻找到新的契机。 ??人心终是复杂的,越是身在高位的人,内心越复杂。他们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害怕,心生恐惧。有了害怕和恐惧,便会有了更大的欲望,做出更多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。这便是人的七情六欲,对于绝对掌控的欲望和私心一旦生根发芽,便也会快速地蔓延,再无回头之日。 ??林羡鱼可以想象白澄和东山族的族人生活在怎样的环境中,而他们再得知了东山族的仇人之后,心中升腾起了希望,也想能够通过这个人找寻到解救他们的办法。因为这个,他们心中有了光,有了希望。可在得知受骗,白澄心中那点希望被击碎,变得颓然。这个时候,林羡鱼给了他新的可能,让他再次看到了阳光,可是对于白箫的死,他始终是怀有愧疚的。 ??曲长亭蹲在屋顶上,看到长街上走来的林羡鱼,又瞧见了他身后跟着的白澄,微微有些诧异,但看到白澄怀里的白箫,他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。那个人……明显已经没了气息。 ??林羡鱼驻足,转身朝白澄喊道:“前面就是客栈了。” ??白澄听到他的声音,抬头看向远处,眼中总算恢复了些神采,缓缓点了点头,手上紧了紧,抱着白箫快步跟了上去,却仍旧一言不发。 ??曲长亭的眉头蹙在了一起。他认出了白澄和白箫,可他怎么也不明白,林羡鱼为何会跟他们两个人在一起。想着,他从屋顶上跳了下来。 ??“羡哥哥,你不是说今晚去赴鸿门宴了吗?”曲长亭说着扬了扬下巴,挑眉道:“这是怎么一回事?” ??林羡鱼无奈苦笑,伸手攀着他的肩膀,摇头道:“可不就是去赴鸿门宴了。那凤翎在太白楼摆了个龙门阵,一大堆的人等着杀我,又塞给我一大堆的东西。你说……你家羡哥哥我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?” ??曲长亭反手抱住林羡鱼,笑眯眯地在他脸颊上蹭了蹭,“哎呀,没事没事。羡哥哥你洪福齐天,就算是有妖魔鬼怪要对你不利,那也得掂量下自己的分量。”他顿了下,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,奇怪道:“羡哥哥既然没事,干嘛要放联络信号,还这么急。” ??林羡鱼听到他说这个,“哦”了声,眨了眨眼睛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。曲长亭眼睛睁得溜圆,一脸地不相信。见林羡鱼点了点头,他撇了撇嘴,把手中的糖果盒往林羡鱼怀里一塞,说道:“我去去就回,告诉惊鸿和惊羽,我等会回来找他们玩。”说完,人就朝远处蹿去。 ??白澄见过曲长亭,那是很早的时候。那时候曲长亭跟在江南城和刘追月身后,被风归云牵着走在忻城的大街上。那时候,曲长亭才八岁,手中捏着根糖葫芦一口一口咬着,糖浆沾的满脸都是。圆嘟嘟的脸上,一双眼眸像似宝石一般闪烁着光芒。即便是过了四年的时光,也能一眼认出他来。 ??白澄看到曲长亭的那一瞬间,忽而就明白了为何他们这几次的案子里总也有沉渊楼插手,甚至连清吟殿和小楼寒都出现了,而凤鸣城时潇湘馆和沧海城也在其中,连宗门少主都多次出现在众人视线里。原本,他以为只是背后那人的谋算,或许也只是凑巧,可现在他明白了,这都是因为有林羡鱼在。 ??江湖上的人都知道的事情,白澄也清楚。可是江湖人不知道的,他们也清楚。江南城是江家家主,却也是沉渊楼的人,而且很快会成为沉渊楼新一任的楼主。曲长亭是他的徒弟,人出现在长安,江南城肯定也会很快到达长安…… ??白澄望着林羡鱼笑了起来,缓缓摇头。“林掌首,原来你背后有他们。” ??林羡鱼眉头跳了跳,指着前方的客栈,笑道:“对啊,我身后不仅有他们,还有伏魔司,以及整个东岳朝廷。这天下的事,向来有能力者居之。人只有认清了自己的位置,知道该做什么,不该做什么,才能很好的在这个世间活着。” ??林羡鱼转过身来,笑眯眯说道:“你现在应该有决断了。我这个人有时候也挺奇怪,甚至没有耐心,但是答应了的事情一定会去做,至于会做到哪一步,那就得看对方是何态度。” ??白澄扬眉,“哦?林掌首这是在威胁我了?” ??林羡鱼笑着摇了摇头,“没有,我不喜欢威胁人。我只是在跟你晓明利害。”说完,他抬脚朝客栈走去,声音远远传了过来。“走吧,我会让人去给白箫备一口上好的棺材,将他好好安置。” ??白澄没有再说话,跟在林羡鱼身后入了客栈。 ??客栈中静悄悄一片,霍白薰趴在二楼的栏杆处望着堂中擦拭桌椅的小二,手中提着一壶酒,一口没一口地喝着。太白酒很烈,入喉有些呛鼻,滑入腹中滚烫。她轻声叹了口气,低头间看到自己手臂上裹着的白纱,兀自轻轻笑了起来。想到先前的情形,她缓缓闭上了眼睛,如果不是白衣和于雨虞跟柳斜阳及时赶到,她和十二此刻恐怕已成冰冷的尸体。 ??十二身上的伤有些重,此刻还在昏迷中。霍白薰倒是不担心他的伤势,她担忧的是那些人所染的毒,还有那来自南疆的巫术。一旦瘟疫爆发,长安城数十万的百姓便也成了杀人的利器。